读《艺术的故事》
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杨洋 151290023
悦读导师:周计武
艺术的故事,其实是一部史诗。从埃及到希腊到罗马到拜占庭再到罗兰、意大利、英法德、奥地利,贡布里希为我们展现的故事其实是贯穿了从公元前到二十世纪上半叶的浩瀚历史,而艺术,诚然是历史的产物。没有历史的跌宕起伏,就没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历史人物执起手中的笔,在长河中点一滴浓墨。
我很喜欢书里的第一句话:“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初读只觉未免太过武断,然而细细一品,确然如此。所谓艺术,可以是街边随意的一件小事物,可以是我们人眼所看到的任何东西,甚至可以是宇宙中的一粒小小尘埃,端看你如何看它。说实话,我对大写的艺术有些畏惧,总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远方,就像高坐朝堂的皇帝,不带一丝感情地俯视众生,不染世间凡尘气。高坐云台固然是高贵的,阳春白雪也固然值得我们尊敬,但总觉高不可攀,对于我这样一个世俗人来说,便少了一分吸引,更多了一层隔膜。它不愿伸出枝桠来呼唤我,我亦不愿伸出脖子去仰望云端。故而,不免流于世俗,所幸,我亦乐在其中。世俗小品,于我,就像是平日里的粗茶淡饭,而那些高雅的艺术品,则是难得的享受盛宴。
世俗中的我,品着世俗中的艺术,有何不可,亦无不可,大可。
本来艺术,就是要让人理解,只是能理解的人数不同罢了,有的芸芸众生都可理解,有的却只能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能领会其中奥妙。但谁又能说,大多数人懂的艺术便不是艺术呢?大俗即大雅,古人诚不欺我。
我们是俗人,大多注重表象的美。但是,深思之下,看上去好看一定美吗?每一个艺术家对其艺术品都充满着爱,都倾注了自己充沛而又丰富的情感。左右我们对一幅画的爱憎之情的往往是画面上某一个物体的表现方法,有些人喜欢自己容易理解因而也能深深为其所动的表现形式,殊不知,只有有情感的艺术品,才不负其名。
“最像的作品大多显得低级”,我很赞同这句话。就像我们学画画,总是从素描学起,因为它最低级,是一个学习美术的人要掌握的最基本的技能。如果一个人不能画出“像”,那他于艺术一途必然走不远,反之亦然,如果一个人只能画出“像”,那他的艺术道路注定从起点就错了。举凡大艺术家,都是从画得像开始做起的,那成千上百个鸡蛋不是白画的,那是一个人走近艺术的第一步。画得像了之后,他们便会追求不像,“像”是完成任务式的,“不像”才是寻求艺术的。
在20世纪以前,绘画模仿的越真实就显示出艺术家的技术越高超,但进入20世纪,绘画开始转向表现画家主观自我的方向,看到一幅画时,厉害的鉴赏家可能说不清画的是什么,但一定能说出是谁画的。因为他们不再一味追求“像”,每个画家都开始发展自己独特的风格。艺术作品里透出的永远是超越真实的对于现实的拷问,释放出的永远是对于未来现实的美好希望,安放的永远是人类渴望自我的最美的灵魂。真正好的艺术可以使你被感动、受鼓舞,心生对生命的渴望,人的内心状态在与艺术作品长期相伴后获得成长。
艺术源于情。艺术,不看所谓大家小家,唯一的标准是到底有没有把情感表现出来。托尔斯泰在他的《艺术论》中提到了这一点,他说,真正第一流的艺术和第一流艺术的区别,往往就只是一点点,就是你的色彩稍微冷一点点呢,稍微暖一点点,构图稍微偏一点点,稍微过一点点,这一根琴弦拉过去,稍微重一点点,稍微轻一点点。大家就是大家,就是一根弦拉到你心里去,感觉到确切,感觉到过瘾,听得到感觉到,就是那么回事。小家第二流,太小的家区别很大,而第二流的大家,也是大家,就技巧来说,可能往往比第一流的甚至更好,但就是在情感的掌握上,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这种差真正一点点,那怎么达到真正一点点呢?托尔斯泰说,只有你沉醉在自己体会到的感情中,才能感觉到分寸到底如何。轻一点不对,重一点也不对,只有拉到你说这就是我的心声,这样一种只有你自己情感到那个程度去了,自己才会知道应该如何,产生自己的内在的标准。所以鲁迅先生总结的非常好:“一个作家,是要煮自己家的肉给别人吃,要咀嚼自己的灵魂。”说来可能有些痛苦,但只有经历了这样的过程,才能创作出有灵魂的作品来。
而最伟大的艺术品,也必须是能够感动其他人的。艺术家,通过自己的作品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了,无疑是成功的,但如果更能够感动他人,能让别人体会到你所要表达的情感,达到一种“共情”的效果,那无便无愧于经典。情感,在某种程度上,又是艺术的最终目的。
那么,究竟什么是艺术呢?艺术不是美术学院,原始时期没有美术学院,他们却能凭借本能的对艺术的追求,在石窟上画出令人震撼的唯美图画,在美院能学到基本的技术,却算不上艺术。艺术不是无病呻吟,不是说随便画几个扭捏作态的造型就叫艺术,它是有内涵的,必须有所言,而内蕴其情,如此方可。艺术不是献媚,不是越附和多数人的趣味,赢得了越多的人气就越叫艺术;艺术也不是孤芳自赏,不是越看不懂越无病呻吟越是艺术。最准确的艺术是才艺和技术的总称,后来慢慢加入各种优质思想而演化成一种对美、思想、境界的术语,艺术是用形象来反映现实但比显示更有典型性的社会意识形态。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艺术不是专为有钱人而存在的,所以不能用市场价格来衡量,艺术也不是专为穷人呐喊的,所以不能说喊得越大声,批判得越响亮就越是艺术。甚然。艺术是纯粹的,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虚妄去矫饰,不需要打着这样那样的旗号去赢得更多人的支持,高山流水,自有人听懂其中真音。既不阿谀逢迎,又不故作孤高,这才是艺术真正的姿态。
其实,谈到艺术,我们大多数人心中浮现的都是那个火中取栗的疯子——梵高。他画向日葵,他画鸢尾花,尽管他的生活困苦不堪,他依然坚持着向往着那些最美好的东西。他把艺术活动当作极富挑战性的生命活动,让满腔热血在画布上挥洒流淌。对于梵高来说,理性可以忽略不计,表达远远大于揭示真理,我想,对每一个艺术家亦然。
而我此刻,却想到了米勒,那个最爱画农民的画家,或者说是那个极爱画画的农民。米勒远不如梵高那样家喻户晓,还有很多人认为他就是《越狱》里的那个明星,我也是高中才知道这位伟大的画家。其实是通过一幅画才有所感触——晚钟。就如同米勒之前画的画,《晚钟》同样是讲述农家故事地:一百多年前,傍晚的一抹橙红色的夕阳,撒在枫丹白露森林团团簇簇的树梢上,也铺满了巴比松那片遥远又空旷的原野。萧瑟的秋风一身疲惫地打着旋涡游走,卷来远处教堂的钟声。那位年轻的农妇停下手中的活计,急忙直起身来默默祈祷,而她的丈夫摘下帽子,虔诚又真挚的神情定格在暮色将临的静谧里。晚霞里的枯草垛,小推车上的土豆口袋,告诉我们,这就是米勒的光阴。米勒的画笔锁住了那个秋日的神圣,他欣喜地把《晚钟》拿给亲友看,说:“这是祈祷钟声。”然后又高声补充道:“喂,你听到钟声了吧?”
这幅画作是感人的,不仅仅因为画中人虔诚的祈祷,更因为执画笔者对艺术的虔诚。米勒是法国现实主义画派的代表人物,却有着法国人独有的浪漫主义情怀。他以农民的身份画农民,他说:“我是农民中的农民。”他用质朴的现实主义绘画语言不加修饰地描绘农民,他表现着农民劳作的痛苦,却没有像以前的画家一样,把苦难视作丑恶的事,通过画作来诅咒它、掩饰它。他所做的,似乎只是一位忠实的记录者,从容的面对生活本来的样子。米勒认为:“艺术的使命是一种爱的使命,而不是恨的使命,当它表现穷人的痛苦时,并不是在向富人阶级煽起仇恨。”
可能《晚钟》不如《拾穗者》《播种者》那样有名,但我当时就是被这么一幅画吸引了,以前看过画农民的,可从来没有一幅像这幅一样触动我。我们家里是农民,我爷爷奶奶、我妈妈也是做过农活的,我小时候也见过农活的艰辛。我们家那边没有教堂,听不见钟声,即使有,庄稼人也是不会在意的。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祈祷和信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里,他们想的最多的就是脚下的这片黄土地,虽是土地,却是农村人的天。带给他们辛苦劳作的,是这片土地;带给他们收获的欢笑的,是这片土地;带给他们一家子的生机的,还是这片土地。因此我想,如果习俗允许,那教堂是土地庙,那钟声是象征土地神送福的撞钟,他们,应该也会停下手中所有活计,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故而我相信,艺术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无论什么创作,一定能找到它在现实生活中对应的原型,可能这个“原型”只给了创作者一个想法,一个操作方法的启示,但我们不可否认,终究是源于生活的。现实主义画家往往会选择人类生命活动中的典型场景来进行如实客观描绘,而从事生命活动的人你却不能随随便便称之为艺术家,他们只是提供者,不是创造者,他们不知道自己从事的是艺术,即使隐隐约约有所感觉,也无法艺术化地表现出来,这自然是创造者比提供者的高明之处,也是艺术高于生活的基本体现。艺术,其实是生活的提炼、加工和再创造。
艺术来源于我们的生活,同时也作用于我们的生活。艺术家们观察我们的生活,从中找出打动他们的东西,并用艺术的形式去表现它,用艺术来诠释生活的规律。而且,生活也充满了艺术以及艺术的再创造。鬼斧神工的自然奇迹,令人拊手称叹的艺术设计,都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给人以美的感受。
有一种说法是“艺术是在进步的”。略陈薄见,我觉得这话说得对,却也不对。我们现在时常听说,年龄很小的孩子,凭借自创的独特的艺术手法,作品在博物馆、美术馆进行展览。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侧面,我们感慨现在的孩子越来越聪明的同时,更应该看出艺术的进步,当然,这里的进步是指表达艺术的技法不断创新,而且创新的速度远超之前。但同时,这句话又是肤浅的,仅举一个反例即可推翻——千百年前的作品反而有更多精品经典,被现代人珍之藏之。即使是中央美院的高材生们,在前辈们的作品面前,也只能战战兢兢,恭谨谦逊,细细从古代大家的作品中汲取营养。而且,先辈们兢兢业业,不断探索艺术,艺术方法已经十分充分,尽可能完备了,后人基本不能做出太大改变。由此见之,在另一种层面上来说,艺术可以说是凝滞不前,甚至是有些退步了的。
艺术的故事,由艺术本身讲述,由艺术家讲述,由品味艺术者讲述。
我看过一本书《万物皆有欢喜处》。作者以温暖而又朴实的笔触,讲述一个个没落的老工艺的故事:打铁补鞋、酿酒裁缝、斫琴做香、纹身制陶……城市里,一个个这样的人,安静地生活在他们的方寸世界里,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最美好的事情上,那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是一门艺术了。手艺已经不仅仅是用来谋生的,而是人生价值的追索。作者祝小兔说:“在手艺里,人生都很慢,一辈子只做好一件事,一生只爱一个人。如何才能忠于自己的内心,只有静下来才能知道。所有靠外力获得的东西终将散去,心安即是归处。心念纯粹的时候才能耐得住当世的琐碎与浮华,这才是我们都在找寻的自己,真正的你:专注做点东西,至少对得起光阴岁月,其他的,就留给时去说吧。”简简单单的文字里,因为有了手艺,有了美妙的艺术品,自有文化的温情脉脉流淌。其实,手艺的概念比我们想象的要宏达得多,它代表的是历史、是存在、是传承、是情感。这样经世雕琢的东西,才是最有魅力的艺术品。我们身边一直都有这样的一群手艺人,我们也都在享受他们带给我们的某种美好,但我们似乎总会遗忘他们,遗忘这一群城市中最低调的艺术家。当一件精美的手工艺品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几乎不会去想这里面倾注了手艺人怎样的心血和期望,也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这一群伟大而沉默的艺术家。所以这本书的到来,无疑是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浇灌了沉默的手工艺术界。
一个一个的手工艺人,每个人都有一门工艺,如果让历史来记载,便是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群像,这幅群像昂首挺胸,呈现出艺术的瑰丽姿态。
其实,我对现代艺术感悟最深刻的国家是日本。尽管它小,但全世界不能否认的便是它的艺术感。在日常生活中日本人永远追求细节追求给人最舒适的感受,日本人认为生活不能是粗糙的,因为不能凑合,对细节的忽视最终会使生活品质遭遇到瓶颈,而习惯粗糙的人即使有一天产生了追求精致的意识,也已经不具备精益求精的能力。在这一点上,日本人显然早已洞悉其中的关联,所以他们对粗糙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和全方位的排斥。正是这种对精致的追求,使得日本的艺术成为了世界上最精致的艺术,日本文化也流传各国。我想,没有一个艺术品是粗糙得来的,即使有的作品表面看起来很粗糙,但它的制作过程一定是细之又细,因为要制作出看似天然的粗糙品,必得分毫必争。
而且,他们国家最出名的就是匠人精神。日本秋田县大馆市以制作便当盒和寿司盒闻名,这些木盒都是用杉木支撑,杉木能吸水,而且有利于保持食物不易腐烂,一名工匠能做到将一条木片弯成圆形至少要磨练5年,缝合木条用的是樱花树皮,每个工匠都有自己独特的缝边图案,在最细节处有所标记,一分高下,这几乎在日本的传统产品及现代产品中随处可见。
匠人精神崇尚手工制作,用一种虔诚的心去对待事物,去赋予事情一种灵魂,这就让工艺上升为艺术的层面,此时,勤勤恳恳的匠人们也便成为了艺术家。木匠铁匠等等,各种各样的匠人,他们从事的艺术活动可能并不高尚,甚至只能称之为生产活动,因为这些活动其实是为了谋生,但我们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这一系列活动是有意义的,他们的劳动创造出的作品带给我们美的享受,让我们爱不释手,每一个细节都能让我们想见匠人们当时低眉沉凝的姿态,每一处玄机无一不体现艺术的神奇奥妙,每一个绘好的场景都能让我们仿佛身临其境,让我们体会到创作者当时内心比头发丝还细的心神变化,我想,这,足以称之为艺术。
这一精神甚至渗透进了学生们的一言一行中,日本学生一般有三双鞋,教室一双室内鞋,一双运动鞋,回家一双鞋。这三双鞋并不是说日本人没事找事干,而是一种精益求精的精神,是对生活的尊敬和热爱。他们每穿一双鞋,都是对鞋的尊重,是对脚底下这片土地的敬畏。日本人,已经将匠人精神融入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当整个国家都遵循这样一种艺术精神,那这片土地上的人,便都成为了行走的艺术。
这样的匠人精神,正如祝小兔笔下的手艺人一样,在自己的一方小屋中,默默耕耘,潜心劳作,静静与自己的作品磨合相恋,直至打磨出最满意的作品。
艺术,本来就是如此,需要最精致的心和最虔诚的打磨,才能完成一幅绝世的作品。艺术为名,下面掩藏着的是细致,慢工出细活,从来没有一挥而就的艺术。
人生亦是艺术,人生之外亦是艺术,换言之,处处皆是艺术,或者说一切东西都又成为艺术的可能,艺术不仅仅是创作的过程,更是发现的过程。没用的纸箱放在那里,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太占地方了,而一位德国艺术家却能变废为宝,将它加入其他元素,然后这废纸箱摇身一变就成了美丽的墙画。我在南京艺术学院看过这位艺术家《new’s olds》展览,种种奇思妙想,真令人瞠目结舌,你觉得一个东西真的只能是一个垃圾,在他的手下却能变成一个艺术品。把他的艺术品所有原材料都摆在我们面前,我们都只能长吁短叹,或者将材料揉作一团,所以,艺术的原品很有可能掩藏在朴实甚至丑陋的外表下,等着伯乐来赏识它,驾驭它。
既然宇宙处处都是艺术,我们凡人需要做的,就是擦亮一双发现艺术的眼睛,即使不能参与制作过程,也用心去品味,让我们的情感付出成为这幅艺术品最后的抛光。
最后,谢谢生活,谢谢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