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者:发布时间:2016-11-17浏览次数:620

“国史为鉴,不使后人复哀后人也”——访六朝博物馆有感

潘晨瑾 161099101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辛弃疾的这首词,句句在写六朝的历史。

博物馆里有一尊孙权像,他手握佩剑,伫立在滚滚长江的礁石边。作为六朝的第一个皇帝,孙权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因为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这就是《国史大纲》第四编魏晋南北朝之部中为我们展现的时代。

“这是一个剑与火的时代,这是一个诗与酒的时代,这是一个命运流转,聚散无常的时代,这是一个诗礼传家,世代簪缨的时代。”我很喜欢六朝历史人物展前言中的这段话,它概括了六朝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时代,所以我很疑为何惑中学历史书总是将六朝历史一笔带过。

六朝最令人羡慕的莫过于自由之风气。六朝名士有清谈之风气,他们纵情肆志,不受外物屈抑。王献之雪夜访友,及至,不登门而返,“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他的率真自由,可见一斑。在学术上,六朝的自由与多元也是明清不可企及的。元嘉时期,宋文帝下令设立儒学馆、玄学馆、史学馆和文学馆,四馆并列,为学制上的一大革新。我觉得这意味着六朝的学子将拥有广泛的领域去探索求知,而不必像明清学子一样为了政治正确而受困于狭隘的四书五经,所以六朝天然有培育大家的土壤。六朝的塑像都宽衣长袍,给人飘逸的印象。其中一排陶女俑,也是面容姣好,目视前方,没有半点低眉顺目的样子。不知道六朝的女子是否也生活在风流名士所拥有的自由氛围中。

“由浅入深,由暖到冷,浅绿如春,深绿如夏,青中泛黄者如秋,青中灰白者如冬……”博物馆是这样书写六朝青瓷的,也同样把六朝历史刻画的风流雅致。不过在我看来,六朝博物馆的缺憾也正是在此。

《国史大纲》里写道,“宋八帝,六十年。凡四世,六十六男。骨肉相残,无一寿考令终者。”短短几句,读来心寒。这是六朝历史血腥残酷的一面的一个注脚。六朝一定存在着一个重大的缺陷,以致消沉。

六朝博物馆写人物,过多赞誉。写王导,是“王与马共天下”,似是突出其成就,而忽略了王导、王敦权倾天下,对司马氏构成极大威胁的事实。写刘裕,是“功勋卓著,后功高震主,代晋自立”,不提“篡弑”二字。而写谢安,却是他“挫败了权臣桓温篡权的图谋”。难道真是成者为王,败者寇?对有名人物,就种种偏袒,不写其阴暗之面?

六朝名士的清谈,固然让人心向往之,但也对当时社会舆论造成了一种负面影响,如钱穆先生写道,“时人不论是非,只问自己心下如何”、“对事物世务,漠不关心,便成高致”。世家大族大都心中只有家,没有国,他们为了能苟安南方,阻挠北伐。六朝的统治阶级已丧失了国家精神,而为了一己私利,蝇营狗苟,使六朝终至消沉。

《国史大纲》指出,门第是当时世运的支撑,门第精神是当时国家社会的精神支柱。世家大族过惯了高枕无忧的生活,失去了争生存的动力,缺乏对国家命运民族危机的洞察,连他们都是如此,整个社会的疲敝状态可想而知。

钱穆先生著《国史大纲》于抗日战争时期,致力于从历史中挖掘国家民族背后的文化精神,如果不深切理解,则“国家可以消失,民族可以离散”。我觉得,六朝的没落给后人的启示,正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危机意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无论曾经多么辉煌,如果不思进取,就会裹足不前,濒于死亡。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六朝如此。历史兴衰,往往如此。期冀以史为鉴,不使后人复哀后人也。